1992年2月11日

　　刚过完春节， 就被云南的朋友约着一起去元阳拍梯田。 这个时间到元阳，从县城沿公路一路走来，但见水平如镜的梯田从座座山头层层延展下来，交汇成万顷良田，在阳光和云雾的交替变幻中，气象万千，壮阔无比。老虎嘴一带是元阳梯田中面积最大、气势最为壮观的景点；那磅礴奔涌的气势，仿佛一曲天地交响曲。在老虎嘴梯田中间撒落了不少单间独户的蘑菇房。这些蘑菇房当地人称为田棚，每户人的田间都有一座。农忙季节，男主人住进田棚，以便撒秧、看水，照管田地。 这时正是给稻田灌水的季节， 在田间能见到哈尼族男女修整田埂，或驱牛犁田。

　　在元阳县遇上了“赶街”，这是最好的欣赏民族风情的机会；一到赶街日，当地少数民族就盛装出门。附近的山村民众有的开着拖拉机、有的走路，从四面八方涌向集市。人们肩上背着用竹子编成、上宽下窄的背篓，里面装着自家产的蔬菜， 手里拎着鸡蛋来到集市上高声叫卖。街上商品琳琅满目，有牲畜、生产资料、民族手工艺品、日常用品、农副产品……。街上的风味小吃很有地方特色，有烤豆腐、烤洋芋，小铁栅架在炉上，将轻微发酵过的豆腐块或生洋芋片烤至两面黄，蘸着辣子吃；哈尼人还有一种主食叫“粑粑”，是将糯米蒸熟后压成薄饼再晾干，吃时就支在火塘边烤成两边焦黄，软硬适中，香气扑鼻，好吃又耐饿。

　　从元阳拍完梯田回到昆明，遇见了云南社科院学者王清华，他从1983年就开始在元阳做田野调查；当他知道我刚从元阳回来时，他饶有兴致地讲起了他在乡下采风的故事：“住在李劳沙家是件愉快又别有情趣的事，我住在第三层，安静、舒适，每晚闻着稻香入睡，最是香甜。房间连着一个晒台，有时为了好玩，会搬着被子到晒台睡觉。望着满天的星星， 远处哈尼族姑娘婉转抒情的情歌，在幽静的深山里， 其声空灵、飘柔；有时竟被这空谷中回响的恋恋之情感动得心灵颤动，热泪盈眶。多少次都想去姑娘们的住地看看，又怕引起误会，终究没去。”

　　王清华将哈尼族人性格归纳为三大特征“温和柔顺、热情豪爽和富于坚韧性”。这也是他们对待自然的态度，群山中的哈尼人，由于他们生存和发展的需要创造了梯田，而梯田和围绕梯田发生的一系列文化现象，与自然有着那样密切的联系，他们在漫长的社会实践中探寻出了一种人面对自然所应该遵循的原则和态度。这正是哈尼族梯田文化蕴含的精神实质：感激自然、顺应自然、善待自然。哈尼族梯田稻作农耕文明是历史的产物，是这个民族在漫长的生存和发展中逐渐积累的智慧结晶。